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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聲的所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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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聲的所在

第十四章

無聲的所在

“你看,沒有人會愛你,就連徐州文都厭惡你。”

“顧稚,消失吧。”

顧稚仰面靠在沙發上,刺眼的光線似刀片砸在他臉上,耳邊是那個傻子的聲音。

他輕哼冷笑,徐州文靠著門板,膽戰心驚看著他自言自語,“你想讓我消失?我偏不如你願。”

顧稚直起了身,徐州文不停吞咽唾沫,死死盯看著顧稚。他們對視,顧稚的眼裏全都是他仿徨的模樣。

一滴眼淚從顧稚的眼眶落下,他聽到顧稚喊他的名字,“州文,我怎麽了?”

徐州文大喜,立刻跑過去,直接跪在地上,抱住顧稚的大腿,痛哭流涕,“你嚇死我了,阿稚,你嚇死我了。”他嘴裏嚷嚷著,上方傳來一絲冷哼,徐州文心裏咯噔,察覺到不對勁,已經晚了。

肚子被狠踹,他直接跌跪在地上,疼到起不來,只能拼命仰頭,聲音撕心裂肺,“顧稚……你騙我……”

顧稚走到他身邊,輕踢了踢徐州文的大腿,“我們扯平了。”語畢,顧稚轉身拉開門。

徐州文捂著肚子掙紮著爬起來跌跌撞撞跑到外面,走廊空蕩,只有昏黃燈光交錯。

此刻他非常感激倪思維讓他包下這整三層。

身體四肢逐漸變得沈重,腦袋好像被灌了水,逐漸不能思考。

顧稚熟悉這種感覺,也恐懼這種感覺。

那是一種對於自己的抹殺,用倪思維的話來說,他之於這具身體就是鐵鍋上難刷的焦褐,需要一遍又一遍清洗去除。

可沒有人願意被當做汙漬,他不想消失,他真的不想消失。

顧稚扶著墻,跌跌撞撞往前跑。

其實已經看不清前面的路了,但他只有這一條路。

走廊的盡頭就是電梯,顧稚大口喘氣,跑到了那扇電梯門前,摁下按鍵。

沒有等待,電梯門開了。裏面有人,顧稚雙臂環抱著自己,後背微駝,低著頭沒有多看一眼,直接走了進去。

“幾樓?”站在前面的人問。

顧稚嘴唇微動,心跳突然加速,眼神失去了焦距,下一秒,人就直接摔了下去,魂飛魄散。

虞鳴津沒能等到回答,他聽到聲響回頭,顧稚已經倒在了地上。電梯墻面反射出他楞怔的臉,下意識想去詢問狀況時,徐州文慌慌張張跑了過來。

虞鳴津用手擋住電梯,徐州文進來扶起顧稚,白著一張丟了三魂七魄的臉對虞鳴津說,“抱歉,他喝醉了。”

虞鳴津垂眼看了眼被徐州文攬在懷裏的顧稚,發絲淩亂,眼梢發紅,勉強像是喝醉了的樣子。

顧稚幾乎是被徐州文拖走,長廊寬敞,他們卻擠在一起,踉踉蹌蹌擁著離開。

虞鳴津索然無味收回視線,電梯門緩緩關閉,他想起臺山公館的雨夜,那個不知道被誰打到頭破血流的邱子明問他們是不是一對。

短暫的探究,電梯到了一樓,虞鳴津沒空再去思考,他還有更重要的事。

他走至紅酒吧貴賓通道口,一眼便看到鄧佳欣同一位比她稍矮些許的女伴。

“帶她們進來。”虞鳴津吩咐身邊走來的服務員。

鄧佳欣的女伴秋梨是她大學時的室友,也算是虞鳴津的學妹,只不過對方性格不同鄧佳欣這般外放,在劍橋時幾乎沒有參加任何活動,一門心泡在實驗室裏專攻學術研究。

“她剛回來,我就想帶她出來玩,聽說這裏新開的酒吧很不一樣,我們就過來了。”鄧佳欣露出無奈的表情,“沒想到這地方是預約制。”

說來也是巧,鄧佳欣本就想帶秋梨介紹給虞鳴津認識,秋梨的專業是計算機科學,鳴陽如今正逐步開始從舊產業脫離朝新興產業發展,秋梨所研究的計算機科學同鳴陽不謀而合。

鄧佳欣十分健談,天南地北同虞鳴津聊著,走進電梯談到鳴陽的人工智能汽車應用的新項目,站在她身側的秋梨眼神閃爍。虞鳴津察覺到,側身看去,“秋小姐,你對鳴陽所要新開展的項目有什麽想法嗎?”

秋梨輕輕抓住鄧佳欣的衣擺,鄧佳欣反手握住她的手,虞鳴津神情不變,側耳恭聽。

他們到五樓,虞鳴津另外給兩位女士開了一間,安置好後才重新回到了包廂內。

房間內煙霧繚繞,張啟特和另外幾人抽起了水煙,他酒醒了大半,興致很高,抓著身邊的人說起他們一幫子小時候的外號。

孟松小時候身體大頭小,大家都叫他座山雕,張啟特自己有點結巴,叫他結巴佬,有人問起虞鳴津,張啟特不敢說太多,就嚷著問,“小舅舅,我能說嗎?”

虞鳴津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,興致缺缺,不想參與這個話題。

這時,有人從門外進來,“我剛又看到顧稚和徐州文了。”

這話茬子就從“座山雕”挪到了顧稚他們身上,張啟特又說起剛看到他們吵架的事,孟松有些頭疼,邊上張楠說:“他們吵架是不是因為章徐兩家要結親?”

“這有什麽關系?”張啟特吃醉酒,腦子都遲鈍了。

“他們不是一對嗎?顧稚看著溫厚好說話,可骨子裏多驕傲啊,肯定是不答應的,如果是孟松要結婚,我……”張楠的話沒說完,孟松捏住他的肩膀,示意他閉嘴。

“在這說,不如去問問。”虞鳴津抽出一根煙,轉動著打火機。在暗淡的燈光下,能看到他眉目冷淡的側臉。

他的目光淡淡投來,側臉線條利落,透露著一股寡淡冷漠的疏離感,“把人叫上來,我也好奇。”

場子裏的人大部分都醉著,清醒的裏面又只有孟松算得上熟悉,虞鳴津都開口了,他這去把顧稚帶上來的活是推脫不了的。

一刻鐘後,孟松就帶著人回來了。他走在最前面,推開了門,徐州文跟在後頭,身上衣服跟塊破抹布似套在身上,肚子上還有一個鞋印子。

這可不止吵架,估計還揍了一頓。

張啟特是看熱鬧的不嫌事大,一骨碌從沙發上彈起來,睜大眼想看看顧稚是什麽樣的。

滿屋的燈光都溢滿在了門口處,顧稚站在光影之間,他的臉龐如同被濃墨重彩勾勒的油畫,每一道光線都在他的臉上跳躍,仿佛要在這昏暗中尋找出路。

是張啟特先開口,打破了這剎那的失神眩暈。

張啟特把沙發中間的位置騰出,又直接推著顧稚坐下,顧稚好脾氣笑了笑,任他安排著落座。

真皮質地的黑色沙發異常柔軟,坐下後整個人就深陷了進去。顧稚酸痛的後背似被包裹住,疲憊到已經不善偽裝的大腦還處在罷工狀態,旁人說什麽他便聽著,完全沒有平日矩周規值面面俱圓的樣態。

不知是誰提起了徐家章家結姻的事,問徐州文什麽時候要結婚,他們還要準備份子錢。

徐州文灌了半杯水,給顧稚也倒了小半杯,在杯子裏放了一根吸管,遞給顧稚。靠在沙發裏的顧稚眉梢微擡,卻仍舊懶懶沒動,側頭咬著吸管小口喝。

徐州文小心翼翼餵完了水,才似剛聽到問話,眉頭皺起,“我和章小姐沒有到要結婚的地步。”

“你們剛在三樓是鬧矛盾了嗎?我看到你們吵了起來。”張啟特撥開邊上的人,擠了過去。

“我氣他生病了不和我說。”

徐州文都不敢再去想剛才發生的事,低下頭去,眼眶竟然紅了。

“只是一場流感。”是的,只是一場不會痊愈的流感罷了。

顧稚直起身,襯衫貼著皮肉,松垮的衣服下仿佛只剩下一副骨架,他最近瘦得離奇。

角落裏,虞鳴津的目光恰好落在他的側臉上。

散漫的光點裏,素來矜貴不落一絲差錯的顧少爺,那張清雋的臉上,是一小處隱約可見的指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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